2016年1月，我第一次去拉斯维加斯参加CES（国际消费电子展）。当时的热门趋势是IoT（物联网）。今年的热门话题当然是AI（人工智能）。会议的口号是“Dive In”。人工智能的应用贯穿于每个展厅、展区乃至展台。

英伟达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黄仁勋的演讲占据了全场注意力的制高点。他谈到了人工智能和计算技术的最新前景。

从移动到AI，万物皆可AI，大势清晰可见。企业要做的就是用AI武装自己，结合自身特点，通过场景为用户创造显性价值。

2024年12月，谷歌前首席执行官埃里克·施密特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表示，中美两国都拥有引领人工智能发展的资源、人才和意愿，这是一场“史诗般的竞争”。 。

从CES上可以看出，美国在人工智能发展的核心技术层，如深度学习、大模型、关键硬件、云计算和计算资源，以及私营部门投资规模等方面明显领先。同时，正在广泛深入地发展人工智能。应用;

中美在前沿技术和关键能力上存在差距，但中国拥有全球最强的供应链和丰富大规模的应用场景。能够快速落地AI应用技术，具有较强的产品化和商业化能力。竞争力。在AI研究、大模型、芯片等方面，中国或许也会找到一些差异化的路径。

中国企业亮相CES

2016年和2025年，CES参展商将超过4000家。 2016年中国参展商（含港澳台地区，下同）超过1300家，以深圳（深圳）为起点的参展商超过470家；今年中国企业数量为1475家，创2019年以来新高，深圳企业占比仍超过30%。

2016年，博主报道CES时，图片和文字仍然占很大比例，但现在主要以视频为主。

从产品角度来看，今年的CES并没有脱颖而出的主角。 2024 年 CES 开幕前一天，苹果正式公布了头戴式显示产品 Vision Pro 的发布日期，这让 CES 现场所有人都热议它是否会成为继 iPhone 之后的下一个 AI 原生设备。

一年后，Vision Pro 据称因价格高昂（3499 美元）和内容生态不足而停产。今年的CES“AR/VR/XR”展区十分火爆，但很难看出哪款产品会火爆。

然而，2024年第四季度，Meta与雷朋合作推出的雷朋Meta智能眼镜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让AI眼镜成为热门话题。今年CES之前，不少专家预测AI眼镜将是最受瞩目的话题。但现场情况并非如此。 AI眼镜的体验远不如手机，而且与iPhone的连接也存在问题。与人互动时，会出现滞后、停顿、回答错误等问题。户外活动时的续航焦虑仍未克服。看来还需要更多的打磨。

华为、大疆等2016年参加展会的中国明星企业已经不见踪影。但小鹏汇天、影石Insta360、石头科技、追米、玉树科技等新一代又重新崛起。联想集团、TCL、海信等行业龙头依然强势，相对竞争优势不断增强。

一些刚成立一两年的中国智能硬件企业也来了。李泽湘教授创办的大湾区XbotPark机器人基地此次携30余家孵化企业亮相展会。 2016年的CES上我认识了很多创业者，当时我的背景是“大众创业”，现在我的背景是“走出去”、“生全球”。我一创业就去海外。

这几年，国内经济增速不断下滑，各个行业都在下滑。但在CES上，我感觉中国企业的创新力和竞争力还在上升，主要是在领先企业和优势产业上。

例如，联想集团发布的ThinkBook Plus Gen 6卷屏AI电脑，可以通过按下专用按钮或使用手势来垂直延伸，将14英寸显示屏控制为宽敞的16.7英寸，相当于一个包含了笔记本电脑的便携式机身。近50%的额外屏幕空间，对于商务用户灵活高效的工作非常友好；又如TCL的115英寸QM891G，是目前全球最大的QD-Mini LED电视，将家庭屏幕的观看体验推向了行业的巅峰。在一些产品上，中国企业现在往往是世界上最先采用某种技术，或者优化某种技术的创新者。

就拿以前接触较少的智能清洁电器来举例吧。此次，Timco、追米、云鲸、MOVA、石头科技等扫地机器人各大品牌悉数亮相。吸力值比上一个高，防缠绕、除尘。抑菌、速干等功能层出不穷。部分产品可准确识别200多种常见家居用品；有的能在遇到地毯时自动抬起拖把模块20毫米，避免弄湿地毯。有的可以实现实时热水循环拖地和污水自动回收。最具突破性的产品，一是搭载“仿生多关节机械手技术”，可拾取宽度6厘米、重量小于400克的物体，拉伸距离可达30厘米，能独立将垃圾扔进垃圾桶。将玩具放入玩具室；其次，可以通过激光雷达扫描来识别前方的障碍物。这时，隐藏在机身内的可伸缩电动摇杆就会出来，支撑机器人并克服最大6厘米的障碍物。

国际数据公司IDC的数据显示，2024年第一季度全球智能扫地机器人出货量前十名中，中国企业占据了8席。中国企业只要进入这类智能科技生活产品，就会快速获胜，并且价格不低。 X50 Ultra扫地机器人可以跨越6厘米障碍物，售价1699美元。

当然，性价比仍然是很多中国企业的“杀手锏”。例如，玉树科技发布的Go2机器狗售价为1600美元。人形机器人G1起售价为9.9万元，一天内包括样品在内的所有样品均被抢购一空。相比之下，波士顿动力公司的 Spot 机器人售价为 74,500 美元。

我总体的感觉是，与日本、韩国相比，中国企业越来越强大，能力提升得越来越快。

美国飞轮

2016年1月，英伟达股价超过0.6美元。现在约为135美元，增长了200多倍。 NVIDIA 的市值达到峰值 3.7 万亿美元。目前相当于超过7个腾讯或超过16个阿里巴巴的市值。这就是行业领导者和先驱者的价值。

黄仁勋在CES演讲中表示，AI就像一个孩子。它一开始只能理解图像、文字和声音，这是“感知AI”；然后，AI学习生成文本、图像和声音，这就是“生成式AI”；现在，人工智能不仅可以理解世界，还可以像人类一样推理、计划和行动。人类正在进入“物理AI”时代，人工智能将在制造、物流、交通等领域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AI时代风起云涌，但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NVIDIA 奠定了路基。任何人想要走这条路，没有它的芯片都很难走下去。

黄仁勋在2024年接受采访时表示，英伟达“重新发明了计算”，在过去十年里将计算成本降低了10万倍。他说：“我们进入了机器学习而不是人类编程。机器学习的关键是‘飞轮效应’，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让‘飞轮’高效运转。”他认为，关键是要创建一个能够加速每一步的系统。系统可以真正提高循环时间和整体飞轮效率。

从这个角度来看，NVIDIA是AI世界的加速器，决定了AI进化的效率。

在CES上，NVIDIA发布了首个基于世界的生成式模型开发平台Cosmos，该平台专为机器人和自动驾驶的开发而设计，旨在加速先进“物理AI”的开发。黄仁勋演讲的背景屏幕上，有14家机器人公司的标志，它们都使用Cosmos来加速和增强模型开发。其中六家是中国公司，分别是玉树、致远、兴东时代、银河将军、傅里叶和小鹏。 ;与英伟达合作的17家汽车公司中，有4家是中国公司，分别是比亚迪、理想、小米、极氪。 NVIDIA并不生产具体的产品，但它是这些产品基于AI开发的关键支撑。

马斯克没有参加 CES，但在网上接受了 CES 采访。他认为，到2024年，人工智能训练已经耗尽了人类知识的累积总和，人工智能发展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人工智能开始生成“合成数据”，并通过自学习突破人类知识的边界。未来3到4年，人工智能将能够完成任何不涉及具体操作的认知任务。

但人工智能不仅仅是在数据中心思考，它还需要付诸实践。马斯克认为这就是机器人和自动驾驶。他公布了特斯拉机器人的时间表：2025年，生产几千台用于测试； 2026年，数量将扩大至5万至10万台； 2027年产能将增至50万台。

正如马斯克将人工智能分为认知型和实用型，黄仁勋也表示，未来人工智能将有两种：一种是理解物理世界的物理机器人（实体AI），另一种是理解物理世界的智能信息世界。本体机器人（智能AI/信息机器人），这两类AI将成为全球产业的基石。

按照黄仁勋和马斯克的说法，未来人工智能的竞争主要有两条线，物理AI和智能体AI。

在智能设备的竞争中，微软、谷歌、苹果分别拥有Windows、Android、iOS等全栈技术，胜算很大。例如，谷歌拥有从芯片、云计算、操作系统到软硬件应用的端到端技术，并拥有多个10亿用户级应用。这次在 CES 上，我们还看到了 Google TV 使用 Geminni 大模型与电视对话并用自然语言提问的能力。该系统不仅可以理解，还可以集成YouTube等谷歌平台的内容。谷歌与TCL达成战略合作。用户可以在TCL电视上免费观看Google TV内容并体验其AI功能。

拥有移动通信技术背景的高通，此次发布了全新的Snapdragon X平台。从高通的角度来看，人工智能离不开移动计算和无线连接。高通希望依靠软硬件技术的深度融合，覆盖PC、汽车、手机、智能家居、企业级物联网设备等多元化终端。英特尔发布了最新的 Core™ Ultra 处理器，以推进其 AI PC 产品组合。

亚马逊云技术展示了智能家居、智能出行领域的多项前沿技术。每款产品都融合了先进的语音识别、生成式人工智能和物联网技术。

从这些AI巨头的表现可以看出，美国在AI领域建立了强大的生态优势，在处理器架构、核心算法、系统软件等关键领域构建了强大的技术集群，构建了强大的人工智能产业链。消费应用端技术集群。还有苹果、谷歌、Meta、亚马逊等超级产品，美国创新体系整体优势明显。

2024年5月我访问硅谷后，写了一篇文章《像硅谷一样思考》，其中我提出硅谷的思维模式是：大思考、深思考、差异思考。归根结底，思考纯粹、独立。 。只有在好奇心和纯粹感的驱使下，你才能深入思考并创造出不寻常的价值。例如，谷歌的许多技术都源自前沿研究。 2024年，施密特谈到了谷歌团队发明的一项新的注意力技术，该技术可以让Transformer大模型在有限的计算资源下处理无限长度的输入。它的实际应用可能是这样的——“你想要一个菜谱，你问，第一步是什么？它说‘买这些材料’；你说，我已经买了这些材料，下一步是什么？它接着说回答‘买一个搅拌盘’；接着‘我需要搅拌多长时间’……，AI会一步步告诉你菜谱，这就是所谓的思维链推理。能够生成千步配方来解决它是科学、医学、材料科学、气候变化等领域的重要问题。”

我的判断是，美国飞轮将继续加速，大幅降低计算成本，在信息世界创造更多令人惊讶的应用，在物理世界开辟更多战场。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中国飞轮：逻辑与前景

如果说美国飞轮是从0到1，从前沿研究到创新生态，互联互通，“只有新的才能获胜”，中国飞轮的主要特点是从1到100，基于供应链，先进技术快速转化为产品，根据市场规模实现商业化，根据市场反馈快速迭代，“只快不破”。与此同时，在新能源汽车等一些优势产业上，中国也开始从0到1打造，比如地平线。地平线创始人余凯表示，地平线智能计算解决方案将于2025年突破1000万台量产大关。

CES上众多中国企业的成长高度集中，速度惊人。 2016年1月，如影视在CES上发布了第一代消费级全景相机Nano。当时，它是唯一的产品。然而几年后，如影石成为全球全景相机的领头羊。 2023年Insta360销售收入占全球消费级全景相机市场的62.7%。

中国企业产品化能力的背后是供应链的优势。 CES“AR/VR/XR”展区共有59家中国企业，涵盖从上游芯片、光学元件到下游整机制造、软件开发等各个方面。他们可以快速生产高质量、低成本的部件。为AI眼镜的普及提供可能性。

李泽湘表示：“确实，人工智能在硅谷发展的时间较长，但人工智能的落地最终一定要与各种场景、各个行业融合，而融合过程中的关键载体是硬件。在硬件创新方面和创业，中国大湾区是全球最有优势的地方之一。”

深圳科学技术学院副院长余英表示：“大湾区企业具备集研发、制造、设计于一体的实力。在大湾区，智能硬件产品的迭代速度是深圳​​的10倍。”硅谷的成本是硅谷的1倍/10，用黄仁勋的话说，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机电一体化和人工智能结合的地方。

因此，中国也形成了自己的飞轮结构，其主要组成部分是供应链、企业家、工程师、国内外消费市场。虽然如今的资本支持不像“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时期那么充沛，但创新的土壤还在，但资本更加“去美化”，更多地与政府产业基金相关。在智能硬件领域，中国的创业创新步伐并未放缓。

施密特谈到中美人工智能竞赛时表示，“我认为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即使我们赢得了第一阶段的竞争，中国最终也将赢得竞争，因为中国更快地将这项技术应用到批量产品中。”

黄仁勋在主题演讲第二天举行的沟通会上表示，“传统车企思维转变有两个关键因素。一是特斯拉的影响力不容忽视，但最重要的影响力可能来自中国。”中国新兴的电动汽车企业，如比亚迪、小鹏、蔚来、小米等，拥有非常先进的技术和出色的自动驾驶能力，并已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推广。”

这都说明，从1到100，是中国极其擅长的增长飞轮。黄仁勋实际上是把英伟达的飞轮效应“沉”进了中国的飞轮效应中。

几年前，时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钱颖一教授就指出，在某些情况下，从1到n/N的成功可能比从0到1的成功更大。总之，小n和大N是不同的。在中国，N大于13亿。尤其是在互联网时代，市场和社会效益与N的平方成正比。其次，从1到N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简单模仿，一种是边学习边创新。中国的很多互联网应用并不是简单模仿国外的应用，而是有自己的创新，比如2014年春节微信的“发红包”和“抢红包”。 “我们的企业家必须抓住中国市场巨大的N，在1的基础上创新，释放N的力量，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中国企业家有逆向思维，能够从0到1，从1到N，如果你在学习上有所创新，你的未来就会有无限的想象力。”钱教授说。

美国拥有强大的创新生态系统，中国在2006年发布的《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中首次提出“自主创新”，并努力了近20年。一棵树需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成为森林。中国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科技创新体系，与整个制造业的转型升级相呼应。

2015年，中国发布《中国制造2025》，其中提到十大领域——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高端数控机床和机器人、航空航天装备、海洋工程装备和高技术船舶、先进轨道交通装备、节能新能源汽车、电力装备、农机装备、新材料、生物医药和高性能医疗装备近十年来基本取得重大突破。这足以证明，创新驱动的工业飞轮在中国已经启动，并且不会停止。产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进程反过来催生更多知识和技术创新。

我们也可以看到，中国很可能在人工智能前沿的大模型领域形成自己的创新。去年年底，中国“大模型六小龙”之一的DeepSeek发布了DeepSeek V3，震惊硅谷，因为其推理和训练成本仅为硅谷顶级大模型的十分之一，并且整个研发团队不到140人。

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创造。美国越限制对华出口（比如高性能AI芯片），就越迫使中国企业自主创新。一开始非常困难，但是中国市场的规模足够大，就像转动飞轮的路足够长，慢慢开始转动。而且在转移的过程中，你自己的一些东西会被转移，一些新的知识、技能、方法、成本结构、实施方式的组合。从某种意义上说，对华制裁清单也将成为自主创新清单。

最后总结一下：

美国的飞轮以研发驱动，从前沿研究出发，强调只有创新才能获胜；

中国的飞轮多采用牵引力，讲究的是快而不坏。

中国过去几十年创新的基本逻辑是从终端产品的微创新开始，逐步向上迈进。首先学习引进成熟技术，然后优化技术，再进行技术创新，最后进入科研层面探索知识创新。 ，最终实现原始创新。这也是历史的必然。自强不息、善于学习的大国是必然的。

从CES来看，我认为并希望从2025年开始，中国的创新飞轮将进入信息与实体全面融合、价值链各环节多维度先进、技术更接近前沿的新时代。

（作者为人文金融观察家、秦朔朋友圈发起人）